悠悠同窗情----我的那个十年岁月

张 浩 明

 

一、 人生第一次抉择

上个世纪五十年代中期,初中毕业。当时就读的学校是苏州市第三中学。毕业考试后的某天,突然班主任告知教导主任找我谈话,当时战战兢兢,十分紧张,不知发生了什么事。进入办公室被告知我是学校班级中为数不多的几个保送生之一,保送生可以不参加升学考试,免试直升苏州市任何一所高中或师范。由于“决定”太突然,没有思想准备,当时未表态,待回家后再商定。在家里父亲没有什么主观意见。家庭的经济状况明摆着,读高中将十分吃力。而当时读师范的话,国家有助学金,吃饭不成问题。对于未来将成为教师,也是一个令人向往的职业。

在苏州望星桥旁祖家浜钟楼头,有一所公益性质的全日制义务小学——惠寒小学。为了帮助当时家境贫寒的孩子,一百年前的东吴大学学生在青年会的主持下,招收贫寒子弟免费入学。校长、行政人员、任课教师都是东吴大学学生自己担当。教室、书本、文具都是东吴学子协调募集。著名中国现代遗传学奠基人、科学家和教育家、苏州大学校友谈家桢曾经担任过校长。在解放初期我的小学二—四年级是在惠寒小学就读。深受我的老师——东吴大学的学生——“惠寒”的志愿者饱含深情的教导和帮助,极为感动和感激。我想今后如有机会也要象我的老师那样为贫寒的孩子奉献。那么现在选择师范、成为一名教师是恰如其份、再合适没有的了。于是毅然作出了人生第一次抉择。

由于有了上面的抉择,所以就有了后来读无锡洛社师范、苏州新苏师范,进而入苏州师专数理专业的经历。“苏州师专”在我的人生中是极为重要的一环,以至在以后的命运里有着不可磨灭的作用。

苏州师专创办于1958年。当时为了适应工农业生产的特定形势和技术革命、文化革命的需要,应运而生。说得透彻一点,实际上是当时“大跃进”的产物。对于大跃进的评价,自有科学的、客观的、历史的结论。但它是一把双刃剑,应予辨证历史的认识。不管如何评价,我觉得我们曾是“大跃进”的受益者。因为,没有大跃进或许就没有当时的苏州师专。

二、 历经三年的转折期

1959~1961年,当时的国家正面临着经济困难时期,我们在校学习,虽略知一二。例如三餐定量、副食品很少等。但当时均住校处于相对封闭的环境,再加上信息不畅,所以外面的世界正经历着的各种各样,我们无法感知和体会。在校接受的完全是传统的、正面的教育。全部精力和时间都放在学习上,思想单纯、毫无杂念,可以说是天真无邪。

1960年613日,主纪先校长找我谈话。大意是因为工作需要,我将提前毕业,将分配到江苏省高等教育厅工作,616日报到。时间真紧啊!只有两天时间,连毕业考试也无法参加。当时既兴奋、又担忧。兴奋的是十多年的学校学习将告一段落,正式走上工作岗位可以为国家尽一份力。担忧的是我何德何能到省厅工作?心中全无把握。当时校党委吕亚声书记对我说:“你是苏州师专首届第一位毕业生,一定要为学校争光。”并题词:“立大志,鼓大劲,政治挂帅,战胜一切困难,坚决打响第一炮。”以资鼓励。

6月16日抵达南京,在长江路292号,原“总统府”内省高教厅报到,厅办公地处“总统府”内“西花园”。清朝时此地为两江总督衙门,后为太平天国天王府,天王洪秀全居住于此长达十一年,后再演变为两江总督府,直至民国,孙中山先生建都南京,成为民国总统府。19278月蒋介石成为其主,直至1949423日,蒋家王朝覆灭。因为我在师专学的是数理专业,所以先在厅里计划财务处工作。

7月18日省委书记陈光在南京人民大会堂作了“大办农业,大办粮食”的报告。随后省委派出工作组到各地农村进行整风整社。我参加的省委工作组进驻镇江地区的溧水县(现在溧水为南京市下辖县),工作组一行十人。主要深入基层,了解农民生活和农村干部作风并实施整顿,宣传、贯彻党的有关方针、政策。当时溧水农村经济一片衰落,粮食产量极低,农民统一吃食堂,家庭不得开伙,生活十分艰难,吃不饱,一个整劳力一天口粮才7两。社员统一上下工,以队长口哨为号。农作物种植的品种、时间、管理、收割等全由干部统一指挥,对仅有的一点“自留地”,干部也十分苛求,部分干部生产上瞎指挥、作风上不民主、强迫命令,生活上也有贪污或多吃多占。社员口头形容当时的生产状况:“上工象背纤,下工如射箭”。没有一点生产积极性。对前途感到渺茫。196010月中央郑州会议后,工作组的重点是纠正“一平二调”“共产风”。

对于当时的形势,作为一个刚出校门的学生来讲,简直是不能理解、不能相信、不知其所以然,感到十分惊奇而又无奈,但还是努力工作着,坚信党的政策的正确贯彻,困难是暂时的,新局面会出现的。

由于过于劳作再加上环境的艰苦,患上了甲肝,经南京住院治疗两个月,刚痊愈又患上浮肿病。那时能吃上两个糠饼也觉得十分开心。康复后于613月再回工作组继续落实贯彻党中央方针、政策,直至7月回南京。

艰苦的环境能够磨练人的意志,考验人的忠诚,培养人的能力和好的工作方法,这是一笔财富,在学校里是学不到的。我当时深信困难是暂时的、前途是光明的。我们党在社会主义革命和社会主义建设中取得了辉煌的成绩,但前进的道路上并不平坦,受到“左”的和“右”的干扰和影响,有挫折和错误,可喜的是我们党自己发现,并勇于纠正,这也是我们党的伟大之处。

随着国家“调整、巩固、充实、提高”八字方针的贯彻、落实,省教育厅和省高教厅合并,精简机构、减少人员。我就服从组织安排,回到本属于我的教育战线,成为一名新兵。

三、 教书育人是天职

1961年8月,分配到苏州市某校任教,开始了我的教师生涯。当时担任初二班级的班主任并三个班级的数学课。至于如何做好班主任及怎样上好课,对于我这个22岁的小青年来讲并非易事,只能边干边学。自己和学生年龄相差不多,就象大哥与弟、妹之间的关系,没有什么“代沟”,更无“师道尊严”,相互平等相处着。但当时国家经济还处在困难期,有部分学生在家长影响下不想读书。所以当务之急是巩固学额,并且对学生不断进行正面教育,理想前途教育、学习目的性教育等,引导学生勤奋、刻苦、团结、诚实。在教学上,说实话我的基础有点先天不足,师范二年、师专二年,特别是师专二年中劳动及搞运动占去了相当一部分时间,因此在教学业务上必须加倍认真,刻苦钻研,把以前失去的补过来,同时虚心向教研组新老同行学习。好在自己住校,宿舍、教室、食堂三点一线,无牵无挂,可以投入足够的时间和精力。特别是利用暑假,把初一至初三代数、几何的习题全部做了一遍。还自学了数学教材教法,以及代数辞典和几何辞典等,这种“恶补”对后来的教学十分有益。在近四十年的教育生涯中,我觉得首先要教会学生怎样做人,同时对学生传授知识、技能和技巧。教过的学生成百上千,但我深深体会到与任过班主任班级的学生感情最深、关系最密切,无论是当时的好学生还是所谓的差学生,几十年后还都念念不忘。

四、 社会变革之磨难

三年的教育工作实践,可算是顺风顺水,虽无多大建树,但自感问心无愧,在平凡的岗位上,脚踏实地,身体力行,努力为学生服务。

时间进入196411月,突然接到通知,离校参加“四清”工作队。先在苏州市里集训,学习中央有关文件,学习中央树立的三个“四清”样板,即甘肃白银有色金属公司的经验,河北省的“桃园经验”,以及天津“小靳庄”经验。接着进行“三查”。集训一个半月后,宣布名单。当时全省集中力量打歼灭战,在徐州“会战”。我被分配在徐州四清工作团煤炭分团旗山煤矿工作队。徐州处于江苏的最北端,鲁、苏、豫、皖四省交界之处,著名的淮海战役即在此。

煤矿对于我是十分好奇又陌生,以前只是在地理课时略知一二。进入煤矿,首先深入群众,与工人四同(同吃、同住、同劳动、同学习)。通过群众运动,另组阶级队伍。清思想、清经济、清政治、清组织。自19651月“23条”公布后,明确运动重点不是四清与四不清矛盾,而是整党内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。“四清”运动是文革的前奏。事后看,当时明显是极左路线的反映,是对当时国内外形势的错误判断。

在煤矿的日子里和工人一起下井劳动。矿井离地面为-230米,头戴矿灯,穿着工作服和高统雨靴,走在巷道里,分不清东西南北,不知白天黑夜,更无春夏秋冬四季的区分感。劳动中深深体会到工人的辛劳与危险。特别是危及生命的危险,如“塌方”、“水淹”及“瓦斯爆炸”等。

在社会变革时期,经了风雨,见了世面,思想上日趋成熟,对社会有了真实的了解和理解,也经受了磨难和考验。文革前入了党。但哪想到更加激烈的暴风雨将要来到。中国人民将要经历文革十年浩劫的灾难,那是后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