追忆

中文1998级  陶成珊

 

那一天走过校宣传栏看到那则征文启事,我驻足细看时,眼前不由浮现一个身影:中等个子,脸圆圆的……尘封已久的记忆闸门在惆怅中打开了。

刚上高一时,得知新任语文老师姓周,南师大毕业,市里的教学骨干。我问一位有幸拜在他门下的师姐,他教课好到什么程度?师姐略一思索说:“好到什么程度?就是班里的‘瞌睡虫、‘捣蛋王’也要抖擞精神,竖起耳朵听他的课!”

第一次上课,新老师昂首走进教室,提起一支粉笔,转过身,只听“唰唰几声,黑板上立时出现了三个龙飞凤舞的字“周旭东”,“哇――”下面顿时一片惊叹声。新老师并不言语,镇定自若地接受全班五十一双眼睛的“审视”,我们自然不愿错过机会。但见他,中等个子,圆圆的脸上除了略显年轻外,没什么特别之处,唯身体特别“方”,我当时就有了一个不恰当的比喻:像麻将牌。虽其貌不扬,举手投足,颇有大家风范。他以极快的速度扫视全班一圈,便摊开书本读起来。

他读的是李健吾的《雨中登泰山》。至今我还记得他读的那段话:“……每次想起孔子‘登东山而小鲁,登泰山而小天下’那句话来,就觉得过而不登,像是欠下悠久的文化传统一笔债似的……”他的普通话并不好,却抑扬顿挫,极富感染力。以至于他读完后好一阵,我们仍沉醉在其中,教室里静寂无声。第一堂课,周老师就这样把我们给折服了。

他与我们相处极好。上课时我们不再举手便可以站起来发表一番“长篇大论”,有时不免将他整晚辛苦备课的成果驳倒,他涨红了脸“愤愤”地与我们辩论,针尖对麦芒,熟知高低?这样,我们不知不觉进入了角色,气氛热烈而活跃。上新课时,我们甚至可以不客气地来这么一句:“周老师,读一段吧!”语气仿佛是在饭馆里点菜一般随便,他这时往往会夸张地做出一副“恨铁不成钢”的表情,其实他也大不了我们多少。不平归不平,他还是拿起书读了起来,我们照旧眯着眼睛,痛快“享受”一番。

课间,他会陪我们天南地北地神聊,无拘无束。有一次他听到我们抱怨学习任务重,便若有所思地说了一句:“学习是要耐得住寂寞的。”我们却不能够理解这句话的含义,也成了我心中一直悬而未解的疑问。

对一位十几岁的中学生来说,最骄傲的莫过于受老师的“重视”。那时,我颇受这种“优待”,几乎每堂课都被叫起来,或读书或回答问题。我对语文的兴趣陡增,每天不是读就是写。每次考试成绩公布后,比起我那毫无起色的理化来,语文着实给了我不少安慰。

确实,周老师给我们的影响是巨大的。文理分科时,我毫不犹豫地选了文科,心想:有周老师在,语文不用愁。可惜不久,周老师便到另一所中学当了校长。之后,慢慢地,我的语文成绩下降了,高考时还没达到班级平均分。进了大学,我对老师的印象也渐渐模糊了。

暑假,老友重聚。谈话间语文课代表忽道:“你们知道吗?周老师去世了。”大家惊问奇故。原来放假前周老师外出为招生事宜奔波,不幸车祸遇难。大家震惊之余不禁唏嘘。周老师就这样匆匆走了,他是那样年轻,没有来得及给他年幼的女儿留下一句话。除了内疚和叹息外,我们又能做些什么呢?

回到学校,我的生活一如既往,忙碌而紧张。为了英语考级和普通话考试,我不得不每天早出晚归,因为有了压力,心情变得异常浮躁。那一夜,我独自走在回寝室的路上,昏暗的灯光将我的身影拖在地上,孤单而寂寞。霎那间,我找到了求索多年而未解的答案:学习是一种付出,寂寞是全身心地投入,学习耐得住寂寞,我们才能够获得成功,才能学而不悔。其实,我们并不寂寞。站在灯光下,再一次咀嚼着这一句话,我明白了老师的苦心,而我那颗浮躁的心也渐渐地安定了下来,一种从未有过的充实感从我的心中涌起。

然而我又有些无奈,我对老师的年龄、职称几乎一无所知。老师留给我的只有那句话:“学习,是要耐得住寂寞的!今天,我权且用这篇陋文来表达一个学生对逝去的恩师的追忆,而明天,我将走上讲台,拿起教鞭,完成老师未竟的事业,我会把这句珍贵的话馈赠给我的学生。

20001120日第219期 第4版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