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向芳

女孩子天性爱花，我就特别喜爱那香飘千里的桂花。那幽幽的香味曾伴我度过多少美好的时光。但今年，它似乎更香，更令我难忘。

踏进高校的大门，正是丹桂飘香的季节，也许因为军训劳累和原本体质差的缘故吧，我住进了医院。检查结果：急性肠炎，需住院观察，消沉笼罩着我。“不要紧的，你放心好了，这种病嘛，挂挂盐水，就要好的。”扶着我走向病房的时候，同学雅婷安慰我。朴素的话语也许对于此时头昏腿软的我，并不起作用，但是它却有着极真诚的的爱，极诚挚的情。我心里暖暖的，无以回报，只有微笑。

躺在临窗的病床上，一缕微风轻轻拂进窗户，一阵幽幽的香味极清晰地钻进我的鼻孔。桂花！是我所熟悉的桂花香，丝丝缕缕，似有着极强的韧性，不断地飘进来，飘进来……窗外肯定有一株桂花树，我想。这熟悉的桂花香，使我突然想到了温暖的家。在桂花的香味中一家人围坐桌旁，吃着饼，喝着茶。弟弟扮鬼脸，妹妹大声地笑。父母亲在一旁望着我们，也微微地笑，温馨洋溢在桂花香味中。哦，家！我从没有像现在渴望它，想到自己远离亲人躺在医院里，一种孤独感蓦地涌上来，涨溢得全身不能忍受。鼻子酸酸的，我偏过头，忍住了眼眶里的泪，我不想让陪在一旁的招英和雅婷看见，着半天一夜的守候已够她们累的了。病房里不够睡，她们只好趴在床边打个盹，还要一人扶着我一人拿着盐水瓶陪我上十几次厕所，吃又吃不好，早饭只是啃了点冷面包，我怎忍心让她俩为我脆弱的眼泪再添一丝疲惫呢？

第二天，系领导和老师们前来探望，还带了一束桂花，墨绿油亮的叶子，充满生机；碎金似的花簇，夹带着令人陶醉的芬芳。当我接过那束清新的花，眼泪又上来了，我连忙用花遮住脸。

老师们走后，雅婷问：“你呀，刚才怎么连谢都不说一声？”我笑了。谢谢这两个字，如能包容一切真诚的感激，我愿说上一千遍。但这又怎么能够呢？作为刚进来的新生，我和他们几乎是陌生的。班主任抛开班级、家务，给我带来水瓶、水果和系里的补助费，这谢谢两字能报答得了吗？老师们为我一个素昧平生的学生来院探望，还带来了我喜爱的桂花，这谢谢能报答得了吗？半夜是打搅校医，他为我量体温配药，又一天两次爬上四层楼，为我打针检查，谢谢两字能报答得了吗？同学轮流看护我，为我打饭倒水，而我们十天前才彼此见面，这谢谢两字能报答得了吗？不，不能。有这么多人关心我，爱护我，昨夜我怎会有那么多莫名的愁绪呢？

“我把桂花放在你的枕头边，这样你一转头就能闻到香味了。”雅婷说着，把花插在枕头边，让我坐起来，把招英从学校带来的病号饭送到我手上。6号病床一个颇健谈的老人对我说：“闺女，你好福气，老师像亲生父母一样，同学也挺会照顾的，像姐妹似的，真体贴！”病人家属们都赞同地点头。我转过头，一阵香味袭来，啊！真像家里的桂花香。

三天后，我出院了，那束桂花已有些枯萎了，但我依然捧着它。站在大门口，明媚的阳光照得人睁不开眼，我低下头，使劲吸着怀中桂花仅存的香气。真香啊，那香气深深地渗入我的心底……

（1990年11月30日第62期 第4版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