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月芳

不曾亲近我的曾园快一年了。我只能在课余闲暇，倚在三楼教室的栏杆上远远凝望，用眼底深心去关注她的每一丝变化，暗暗猜度那馥郁芬香的蔷薇该是开过了，如今绽放的定是那紫藤的串串紫花了。那是我曾经的曾园啊！

记得也曾悄悄溜进去几回的，可都给我那位倔强的老人给挡在了大铁门外。他告知我，曾园会修葺一新作为一个景点开放的，那时再来游玩好了，想着那座尖角飞檐的凉亭将被漆得一片朱红，亮光可鉴，小石桥上的青苔也将因游人的践踏而荡然无存，我不禁黯然神伤，那将不再是我曾经的曾园了。

我曾经的曾园略有些荒芜，略有些破旧，可却自然、清新。置身其中，一股古意和野趣沐面而来。我曾溶入她，拥有她，从深心里喜爱她。

进校园时，刚诧异着分部怎么没有现代化的高楼，却又惊喜有这么一个古朴、幽静、雅致的曾园。从此，许多个清晨与傍晚，我便消磨在这里了。记得我最爱在下课之后，抱了一叠书，硬硬的书面贴在了心口，一边感受那份丝丝的微凉，一边踩了法国梧桐细细碎碎的树影，一路闲闲适适地步向曾园。

曾园其实是个水园。亭阁、山石、花木都依水而筑、傍水而植，整个布局错落有致，又与水中的倒影相映成趣。

园子西侧静静卧在池上的小石桥是我最爱的去处了。长长的石桥板面光洁且泛着些许青光，铁索栏杆垂成一个优美的弧度，桥头的紫藤年深日久了，柔韧的藤条爬满了整个桥顶。盛夏来临时，叶叶枝枝，繁茂极了，兼有串串紫花点缀其间，像极了高天里的一片绿云。更何况，桥下是一片绿意浓浓的清荷，那景致，可以说是妙处天成了。多少次我徘徊流连在这里，忘却了自己，心中只存有那片绿意。可以后的夏日里，泛着幽幽青光的石板上将再也没有我伫立的脚步，黝黑光滑的铁索也会因没了我的抚摸而锈蚀，你的微凉与我手心的温热再也没有那刹那的交流了吗？那半塘的清荷，只有空自挺立绽放，把清香付与蛙鸣，再也没有人对着你们大声吟咏“莲叶何田田”了。我可爱的紫藤，你也要寂寞一个夏季了。

啊，我的曾园，你又何止一处曾打动了我的心呢？

般若园的大树，你还依然如旧，静静吸收虞山琴川的灵秀吗？在你隐约的年轻里，那朵“孽海花”依然流动着它的清光吗？你知道当我初次触摸你粗糙的树干，无言感受你静默深处旺盛的生命力，你是怎样涌动了我的心潮。你知道，在我的年轻里，又是怎样因了你的涌动而萌生一朵小花啊！是的，那种涌动，我以为仿佛是在菩提树下的灵心一动了。我不知道你的名字，我便称你作我的菩提，好吗？

那排镶嵌在廊壁上清清脆脆的碑刻，诉说了些什么呢？那座剥落了朱漆的楼阁里，曾公孟朴曾挑灯夜读，精心耕耘他的“孽海花”吗？凉亭里，江南才子，皇家帝师也曾清茗一盏，谈论风物吗？多少次我仿佛踩着他们的足音的回声，徘徊在我的曾园，追随一个孜孜不倦的身影，那朵萌生的小花，也在不停的追随中成长了许多。

别了，我曾经的曾园，我再也不得亲炙你的呼吸；别了，我可爱的校园，我再也不得汲取你丰美的乳汁。

（1993年6月10日总第102期4版）